胡适在1920年前后那段时间的议政,给了他一个深刻的教训。他发现:“现在最时髦的是攻击人。凡是攻击,都是超然的。我们攻击人,从来没有受人‘怀疑’过。我们偶然表示赞成某人,或替某人说一句公道话,就要引起旁人的‘怀疑’了。”胡适这里的“偶然”用得很精确,新文化诸人那时对中国的各方面确实都是攻击多而赞成少。攻击人就始终受欢迎,只不过“偶然”不攻击,马上就不受欢迎,这最能体现中国的激进化。胡适“因此得一个教训:大凡政论者所应取之态度,只可骂人,切不可赞成人”。胡适:《这一周》(1921年11月19日),《胡适文存》二集卷三,第217页。他这句虽然是说的反话,但有此认知,难保不在潜意识中形成一种“自我禁抑”(self-censorship),不知不觉中说话就会小心许多,很可能仍会攻击更多而赞成更少。故即使有心不激进的人,也可能在激进大潮的冲击下无意中仍激进。反过来,在意识的层面,胡适一直向往特立独行的风貌,此时再坚持而说“赞成”的话或做“赞成”的事,恐怕就只有“落伍”。而胡适又是要不时“率性”的,所以他真可以说是不得不落伍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