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何制度的有效运作都是有条件的。现代的制度拜物教常常否认这一点,他们认为,只要在国家建制上完成一套他们理想中的制度体系,这套制度就可以自我维持和良好地运作下去。梁漱溟与制度拜物教的区别不在于是否重视制度化,在前面的论述中,我们已经看得很清晰。梁漱溟最独特的地方正在于他对制度构想的重视,这既是他区别于其他现代新儒家的地方,也是他区别于其他乡村建设者的地方。事实上,那些完全缺乏制度构想的人更有可能成为制度拜物教,正是由于他们缺乏想象力,所以他们认为,只要照搬一套被称为模范的制度体系就可以了。但将梁漱溟与现代的制度拜物教区别开来的地方还不在这里,因为对于是否吸纳另一种文化体系中的各种要素这个问题,在一个世界大交通的时代,答案必然是肯定的,差异也只能是程度上的;可是现代的制度拜物教认为,关键在于且仅仅在于一套国家建制,其他有关社会条件和文化条件的所有考虑都是多余的,甚至是适得其反的。这种制度拜物教的纯粹结论等于又回到了梁漱溟思考的起点,梁漱溟所有的思考其实都是针对这种制度拜物教而来的,只不过现代的制度拜物教比之历史上的制度拜物教要远为自觉,历史上的制度拜物教终归是策略性的,而现代的制度拜物教却已经升级到原则性的地步了。